■温州都市报记者 叶锡环 温广传媒公共频道记者 翁逻沿 卢胜桂 市政协新闻信息中心 黄宗垦 张勇
图为温州矾矿矿区一角。 （资料图片）
具有600多年开采历史的温州矾矿，其工业文化遗产价值和旅游开发价值引起各界关注，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负责人专程前来考察后称申遗很有希望
北京大学教授阙维民戴着安全帽，拿着矿工手电，踩着泥泞的巷道前行。在一台已经被废弃的用来牵引矿石车的机器前，他停下脚步，仔细擦去机器铭牌上厚厚的灰尘，叮嘱温州矾矿负责人：“这些铭牌要弄干净，这个场所要重点保护。”
阙维民的另一个身份是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副主任。前不久，他带着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浙江省矿业遗产项目调研课题来到浙江，位于苍南县矾山镇的温州矾矿是重点考察对象。
矿硐深处，处处遗留着上个世纪矾矿工人在这里劳作过的痕迹。巷道里冰冷的铁轨，锈蚀不堪的轨道车，依稀可见往日的繁忙景象。
今年8月，阙维民曾经参观过墨西哥一处银矿遗址。他说，这个银矿类似于温州矾矿，他们把矿山的开采经营性置换成旅游经营性，使开采成为一种旅游展示和旅游体验。如果温州矾矿能够采取而且实现这种模式，就能走出一条老国企改革的新路子。
《天工开物》的“活化石”
陪同阙维民考察的苍南县旅游局局长金朝明，从小在矾山镇读书、长大，对矾山昔日的辉煌记忆犹新。他说，在温州乃至浙江省绝大部分地区还处于农耕社会时，矾山就已经拥有令外界羡慕不已的工业文明，当时矾山的姑娘一般不外嫁，周边漂亮的姑娘都嫁到矾山来。
据史料记载，温州矾矿的明矾石开采和提炼始于明朝洪武年间，距今已有600余年历史。上世纪勘探结果表明，该矿区明矾石储量达1.6亿吨，占全国80%左右，占全世界60%左右，素有“世界矾都”之称。新中国成立之初，温州矾矿曾是温州最大的国营企业，矾矿的工业产值约占当时全市工业总产值38%。
阙维民一行来到矿硐深处的一个采空区，地上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石凳子，足足可以坐下两百多人。据说“文革”期间，许多集会就在这个天然大会堂里举行，当年墙上的标语依然鲜亮如初。像这样的采空区在矿硐里还有很多，犹如迷宫绵延几十里，被四通八达的巷道连成一体。
从矿硐出来，厂区水泥路面长期遭酸性腐蚀，裸露出石子结构，矿区粗放式的生产模式一览无余。几名工人正在用水冲锤打的方式，分拣从矿硐里运出来的矾矿石，采用最原始的“水浸法”提炼明矾。阙维民感慨道，这套炼矾工艺甚至还保留着《天工开物》上所记载的模式。
历经几百年的粗放开采，除国家封闭保护的几个矿区外，矾矿现有的开采区资源可供生产已不足两年，留下一批老弱病残的矿工。目前在册2676人，其中在岗1098人，平均年龄47.5岁，还有离退休和抚恤人员共3500多人，职工们至今还没有养老保险，矾矿不堪重负。
旅游资源远超遂昌金矿
在矾矿区走访期间，阙维民还考察了一处开采于清代、洞口只能容纳一人出入的矿硐遗址，以及福德湾矿工民居和民国时期的炼矾遗址。他认为，在世界矿山体系中，温州矾矿遗址最具价值的是矿种的唯一性，具有丰富的旅游开发价值。
目前，苍南县已经编制了以矾矿遗址为中心的矾山旅游规划。其中，拥有原生态自然景观的挑矾古道，春天有漫山遍野的杜鹃，冬天有成片成片的芦苇，具有较高的文化旅游价值。
该县政协文史委主任黄志林说，那时候矾矿的销售主要靠肩挑手提，先运到藻溪，再抵达鳌江，然后由鳌江运到国外。在挑矾古道上，从一个地方挑到另一个地方都留下一句诗，比如炮打连天陈家擂、通身流汗是华岭、生意买卖藻溪街等等。此外，矾矿生产的每一道工序，也都有一句诗来反映。
据该县博物馆副馆长蒋久寿介绍，温州矾矿遗址目前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，最近从北京获悉，该遗址已经通过第七批国保单位评审专家组论证。
“不要小看矾山现在衰落的样子，火爆的时候很快就会到来。”该县旅游局局长金朝明说，近年来，丽水市遂昌县的金矿旅游业很红火，但从上级有关部门整体评估情况来看，矾山的旅游资源远远超过遂昌，承载的历史文化信息是对方无法比拟的。
矾山镇的发展历程，也引起了阙维民的极大兴趣。他说，矾山镇是先在山上初具雏形，再延伸到山下形成集镇，这是城镇发展历史中的一个特例。城镇一般都是从平地开始发展，然后自下而上往山坡上建设，但矾山镇却反其道而行之，在世界遗产目录中还没有这样一个案例。
矾矿遗址的梦想与尴尬
萧云集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，之前曾拍过泰顺廊桥，在《中国摄影报》刊登后取得较大影响。后来，他把家乡的矾矿作为拍摄专题，并期待“世界矾都”有朝一日能成为中国的“鲁尔”。鲁尔是德国的一个老工业区，原来是个高污染地区，后经改造成为世界旅游圣地。
前段时间，上海有家企业组织一批职工出去旅游，萧云集建议他们到矾山看一看。结果四辆大巴组成的旅游团到了矾山后，那些游客很生气：你叫我们来看什么，就看几个池子吗？
阙维民听后笑笑，他说，这就提醒我们现在要把旅游的现场解说工作搞好，比如明矾是怎么通过那几个池子提炼出来的。在世界遗产研究项目里，其中有块内容叫世界遗产地的旅游阐述，当地专家马上就可以做这些工作。
阙维民解释，世界遗产包括世界文化遗产与世界自然遗产，工业遗产属于文化遗产，矿业遗产属于工业遗产。温州矾矿属于矿业遗产，如果上升到一定高度，就是文化遗产。
张传君对温州矾矿申报工业遗产项目颇有信心。今年五十开外的他是苍南县政协副主席，去年组织该县政协部分委员历时三个月对矾矿开展专题调研，提出了设立世界矾都矿山公园的设想。“太姥山-玉苍山-世界矾都矿山公园-渔寮金沙滩，这条线将成为未来的黄金旅游线，而矾山正好处在这个中心位置。”
阙维民对矾矿一边开发一边申遗的设想表示赞同。他说，从1978年诞生第一批世界遗产以来，我国入选的工业遗产项目只有一项，即都江堰水利工程，至今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矿业遗产。温州矾矿要申报世界遗产，这条路是可行的，而且非常有希望，也符合中央关于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精神。
保护规划是申遗第一步
张传君等人提出设立世界矾都矿山公园的想法，外地早就有可资借鉴的样本。包括遂昌金矿在内，目前全国已经批准建立的矿山公园有27个，它们都取得了较好的经济、社会、文化和生态效益。
阙维民的眼光看得更远一些，他认为当前首先要做好矿区的保护规划，包括环境整治。国外的一些矿山，如果以前的开采破坏了地表，矿业机构必须将植被复绿，这在我国还没有完全实行。最近，国土资源部开始投入资金实施环境整治工程，矾山镇可以争取获得资金支持。
“申报世界遗产共有10项标准，前6项是文化遗产的标准，后4项是自然遗产的标准。”阙维民说，如果温州矾矿要申报世界遗产，必须按照前6条标准逐一对照。其中第一条是能够代表人类的一项创造性财富；第二条是在建筑、工业和景观方面属于人类发展史上的一个代表杰作。其它四条，最关键的是要具有独特的价值。
600多年来，温州矾矿保留着多处古代采矿遗址，至今仍在运行“半机械、半体力”的炼矾工艺技术，被认为是迄今为止浙江省文保单位中首个仍在生产的工业“活遗址”，在全国范围内具有专有性和唯一性。
张传君说，通过对温州矾矿工业遗址的认知、打造、宣传，使之与文化嫁接，开发好文化旅游价值，完全可以使这个举步维艰的古老矿山焕发出新的生机。
“无论从理论还是实践来看，申报遗产跟旅游的开发都可以同步进行。”阙维民说，但申报世界遗产是政府行为，当地政府领导对这件事要关注，这是决定申遗成功与否的关键。
